【凡隐】一日为师，终身为妻（3）
呜呜呜这么虐😭😭
3
丁隐是要对张小凡好的，这是他应赎的罪孽。可是照顾这么个半大的孩子，他偶尔也会感到几分实实在在的力不从心。
比如现在。
张小凡蹲在桃花树下，一张小圆脸哭得梨花带雨。
丁隐着实想不明白这俩小年轻为什么一见面就闹掰，问张小凡，张小凡又支吾着不说。
“你不说也无妨。”丁隐道，“那你别在我面前流眼泪。”
张小凡愣了一愣，抽了抽鼻子，圆溜溜的黑眼睛睁得老大。他盯着丁隐的面颊。泪光氤氲，“啪嗒”又落下一颗豆大的泪珠。
丁隐手背上一阵热乎乎的湿意。
安慰也安慰了，关心也关心了。丁隐伸手，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，感觉到了麻烦无比。
“不许哭！”他不得已端出了师父的架子，“乖乖回房睡觉，明天还要上早课。”
张小凡低下头，道了句是。
他的嗓音沙哑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。
丁隐望着张小凡摇摇晃晃起身离去的背影，心下一软。“小凡。”
张小凡回头。他的目光掩在浓墨的夜色深处，是火热，是冰冷，都模糊地看不清楚。
丁隐踌躇了几分，柔声道，“回去用热水敷敷眼睛，早些睡觉。”
张小凡心里一动，眼眶还蓄着泪水，嘴角却勾起几分笑意。他突然很想将林惊羽拉到眼前，对林惊羽说，你看，我师父待我真好。
但他只是点了点头，拱手对丁隐恭敬行了一礼，“师父也早些歇息。”
丁隐看不清张小凡的面容，但他知道张小凡听话，既然应了，就一定会做到。他当下便放了心，想起自己来此地的初衷，进了桃林去寻扇子。
张小凡站在小路上，望着丁隐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桃林深处。
不过半个月的时间，林惊羽竟再次来访。
张小凡心知林惊羽一心为自己好，早已不生他的气了，一见林惊羽便想要开口道歉。
林惊羽先一步上前，握住张小凡的手，不等张小凡开口便急急道，“小凡，我师父准我下山查草庙村一案了。”
“什么！”张小凡揪紧了林惊羽的衣袖，声音都发抖，“你……你可有什么线索？”
林惊羽从衣袖里掏出一卷书轴，递给张小凡。
张小凡接过，慌忙地抖开来，一行行仔细看下去。
他看完整卷书，手越来越颤，眼越来越红。最后他“啪”一声合上书，抬头望向林惊羽。
林惊羽也是一般神情。
他们互相对望着，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一年前，孤苦无依，相依为命的那一刻。他们是彼此仅剩的唯一。
张小凡忽地扑上去，紧紧抱住林惊羽。
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落在后颈的皮肉上，林惊羽心里忽的灼烧似的震动，他勉强压下心底嗜血的愤怒，抬手安慰地拍了拍张小凡的后背。
他听见耳边响起张小凡的声音。
带着泣音的咬牙愤怒。
“赤魂石……”
张小凡别了林惊羽便急匆匆地去找丁隐。
他打算和林惊羽一同下山，一同去查清楚草庙村一案，为父母乡亲报仇。此事需得经过丁隐同意。
他来到丁隐平日里修行的内殿，却只见玉无心一人坐于屋内。
张小凡行了个礼，“见过玉师叔。不知师父可在里屋？”
“你来得可真不巧。”玉无心笑道，“长老一个时辰前方才闭关调息。”
张小凡的面上露出几分焦灼失望的神情。
丁隐每个月都会有三日的时间闭关调息，期间不见任何人。这个月的日子就快到了，张小凡是知道这一点的的，只是不曾想到刚刚碰上今日。
玉无心奇怪道，“什么事情如此着急，三日都等不了？还非得找你师父？不如说出来与我听听，我可以帮自然一定帮你。”
“无妨。”张小凡摇摇头，“我在此等师父三日便是。”他说着，便在玉无心身边盘腿坐下。
“若你愿意在这儿，不如你为你师父护法，我有事需出去一趟。”玉无心见此便道。
张小凡点点头，“师叔放心。我必定寸步不离。”
“万不可进去打扰你师父。”玉无心嘱咐道。
“弟子明白。”张小凡道。
玉无心放心将此差事交给张小凡，离了栖霞峰内殿，一路御剑往青云山外去了。
以玉无心的脚程，从青云山御剑至南荒大泽需五个时辰。她到达南荒山时，天色已暗。南荒一入夜就会生出毒瘴迷人，玉无心不敢逗留，急急地循着小路入了山洞。
山洞深处隐约闪着血一般的渗人红光。
玉无心见了，却松了口气，嘴角露出一丝微笑。她加快了步伐跑上前去，入了山洞深处。
石台上盘坐着一人。
一袭水红长衫混着如瀑的黑卷长发，顺着石台迤逦垂地。石台上的男人眼尾一抹娇妍朱红，似刻如画的眉目见隐隐可见痛苦神色。
玉无心盘腿在石台旁坐下，将法力凝于指尖，徐徐朝石台上的人输去。
白光与血光交汇。
男人纤长的眼睫微颤。他并未睁眼，眉间的郁结却散了几分。
一块缺了小半的石头悬在空中，血光明明暗暗，看上去甚是诡异。一丝细细的红线连接着石块与男人的右手腕，仔细看去，竟然还在汩汩地流动。
玉无心为男人输了一夜一日的法力。
第三日傍晚，男人终于收了法阵。石头自半空落下，迅速地没入他的胸膛。他睁开眼，“噗”一声吐出一滩暗紫黑血。
玉无心眼疾手快，将那滩黑血收入石台边一淡紫小瓷瓶里。
“你为何会来此地？”男人抚摸着胸口，喘息道。
竟是丁隐。
玉无心笑了笑，“我让你那老实徒弟帮你守着内殿的门呢！”
“胡闹！”丁隐皱着眉斥道，“要是被人知道我离了青云，不知会惹出多少麻烦！你就算找人接替你的位置，你也不该找小凡啊！”
“你那个老实徒弟虽然蠢了点儿，法力低了点，人却是可靠的。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。”玉无心噘了嘴道。
丁隐听着，也不做反驳。
“阿隐，我担心你。”玉无心亲昵地贴上前去，为丁隐擦了擦额间的汗。她的目光里，有温柔的爱意。
丁隐僵了僵，侧身微微避开。
“你不必躲我，我不会将你怎样。”玉无心收了笑，望着丁隐的目光却更深，“你知道我自小便喜欢你，可我从未要求过你也如此一般对我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丁隐半是疑惑半是犹豫，他望着女子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容，微褐的眸色纯粹。他叹了口气，“我不明白。”
世上是否真有如此一种感情，肝肠寸断的付出，所求的，不过仅仅是长伴于身侧。
“玉儿，值得吗？”丁隐问。
玉无心低头，掩下眸中一瞬间的苦涩。她扬起手中的淡紫色瓷瓶，在丁隐面前一晃，语气意有所指，“你说呢？”
丁隐为了张小凡，每月都要受一次体内赤魂石的反噬之苦，并以自己的鲜血为引，炼制丹药。
此药可以压制张小凡体内赤魂石的凶煞之气，但也有几分抑制功力的副作用。
张小凡修为精进如此之慢，其实也不得全怪他的天资愚钝。
丁隐夺过玉无心手中的瓷瓶。他皱眉，也不知解释什么，“我这么做，不过是在还债。”
安养体内的赤魂石，最重要的便是一点，不可太动情。人间情爱，早在他踏入青云，赤魂入体的那一刻便断了根。
丁隐想，或许他年少时也喜欢过玉无心，但他不记得了。
又或许，他本就没有心。
玉无心和丁隐一前一后回了栖霞峰。
玉无心找了个借口暂时打发走了张小凡，让丁隐潜回内殿。丁隐换回了一身道袍，又束起头发，打扮得严整妥当，方才唤了张小凡进来。
张小凡进了内殿，见丁隐发梢湿漉漉的，衣着新整，像是刚刚沐浴过的样子。
“听说你急着找为师？”丁隐问。他的轮廓覆着一层水蒙蒙的雾气，面孔雪白，却更衬得眼睫漆黑，唇色艳丽。
张小凡的心尖儿一阵细密的痒。
他点点头，上前禀明了缘由。嗓音无端的夹着几分喑哑。
丁隐听完只后却只是皱眉。
他想要张小凡好好地活完这一辈子。张小凡是他唯一的弟子，在栖霞峰的地位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，只要张小凡不下山，他便可如他所安排的那样，安安稳稳快快乐乐地过完一生。
“我不同意。”丁隐冷了脸道。
张小凡一下子着急起来。
丁隐的意思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拂逆，唯独除了这一件。
“师父，此案一日不明了，我便一日对不起我的父母亲人，一日不得安眠。”张小凡跪地磕头，“还请师父成全！”
丁隐却仍是摇头，“林惊羽天资聪颖，已经修到了太极玄清道的第四层，方得苍松道人准他下山。你什么时候能有与他一样的修为，我便也放你下山。”
要张小凡修得太极玄清道第四层，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。又或许他这辈子都难以企及。
张小凡的面上涌上几分刺痛的难堪。
丁隐想起那药，心里愧疚，暗叹自己的慌不择言。
张小凡跪在地上挪了两步，行至丁隐榻下，目露央求，“小凡只求师父这一件事。”他不知丁隐想的却是要张小凡这一生都不得下山为好。
丁隐叹了口气，“你要什么我都可应你。唯独此事，我不能由了你去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张小凡不解。
他执拗着，必要问出个所以然来。
“怎么，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？”丁隐的面色白了几分，心上涌起一阵阵灼热的刺痛。
张小凡低下头，心不甘情不愿地咬牙，“弟子知错。”
丁隐道，“既然知错，还不快回去练功。”心口的赤魂石忽然躁动。大概是昨日阵法耗费太多心力，一时真气虚空，被赤魂石钻了空子。
他是有心赶张小凡走。
张小凡跪着不动，“弟子知错，错在不该忤逆师父的话。但父母大仇一事，弟子却仍要央求。”
他这话的意思，分明是责怪丁隐不通情理。
“你！”丁隐借机拍案而起，“好，你没有错，是我错了！”他这样说着，拂袖便要走。
再不走，赤魂石激荡反复，他定会在张小凡面前失态的。
张小凡何曾见过丁隐如此脸色煞白的震怒模样。
他心慌，一把拽住丁隐的衣袖。
丁隐的身影一晃，嘴唇抿得死紧。他忽地一把扯下头顶的玉冠，微湿的长发如瀑散落，他扭头，让长发遮住了嘴角的一抹鲜红。
清脆的玉碎声在张小凡耳边炸响。湿润的发梢拂过他的手背，动心的，刺痛的麻痒。
丁隐用力甩开张小凡的手，捂着心口踉跄着往外走。
张小凡突然后悔起来。师父许他练到太极玄清道第四层下山，是他天资愚钝，比不上林惊羽，又这样为难师父。
现在师父生气了。
全是他的错。
张小凡急急地爬起身，追上去，“师父，小凡知错了……我不下山了，不下山了……”
丁隐的脚步顿了一顿。
张小凡的心也顿一顿，吊在空中，上不来，下不去。隐隐地难受。
丁隐并未回头，只道一句，“不许跟着我。” 他飞快地出了大殿，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外头融融地日光里。
张小凡迈出去的脚收回。垂在身侧的拳头捏得死紧，过了好久方才松手。
留下掌心一抹血淋淋的鲜红。
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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